我所凝視的她

 

2014相聲瓦舍的表演中,有個段子「十八」裡,馮翊綱先生說:「每個人的小時後,都有一個武俠世界。」聽到彷彿在說著自己,完全感同身受。

從國中開始總愛窩在圖書館,到被同學覺得我一點都不合群。不跟同學交際,對大家喜歡的話題沒有興趣,寧可埋首書堆。又覺得這個人可能小小年紀就飽讀詩書,有點佩服。

 

但同學其實有所不知的是,是,書很吸引我,但我所專注的,並不是什麼正經事。我看三國,看到苦肉計,看到吉太醫下毒刺曹,失手遭刑。看的是翻來覆去,一遍又一遍。看水滸,林冲擅闖白虎堂,流放邊疆草料場。也是手不釋卷。但是用功的目的完全不一樣。翻二十五史偏愛明史。看清宮就愛看珍妃。

 

完全腦自慰來著的。

 

圖書館也藏了一套金庸,早早就被我翻完。神雕、天龍、鹿鼎記、還有笑傲江湖都是看了五六遍去。但那些有名氣的還不是我的最愛,最喜歡的卻是名氣稍低的連城訣。

 

狄雲苦戀師妹戚芳不成,還被誣陷為賊盜加入官府受刑入獄。從開始我就看的無法自拔,到最後他的苦戀無緣。天人永隔,他葬了師妹,到北方雪地,見到水笙癡癡等著他回來的時候,我流下了淚,因為太美。

 

在剛認識她的時候,不知道多少個夜晚,我們聊著這些。從別人寫的,聊到自己想的。把多年而來的幻想幾乎是一個勁的對著她傾吐了。我從沒想個能跟一個女孩如此毫無遮掩的說著那些妄想的東西。不由得,心情就變了。

 

我沒有過這樣的感覺,有時不知分寸說的過了,她沒說什麼,我莫名的擔心她會不再跟我說話,二十歲的小夥子的憂愁。小心翼翼的收斂起來。但她總是溫柔、總是專注、總是好好的陪著我說話。不由得,心情就變不回去了。

 

我們聊了一個故事,她把她小小的,零碎的幻想也一一的吐露了給我。我們就一句句、一段段的建構起故事的大綱。她扮演她打小想像的角色。名字就是她自己的小名。我替她詮釋著其他的配角。有時候你一句、我一句。用對話填滿那些想法。有時候像是作者跟責編。她幻想、我補完。把故事的邏輯脈絡走了一遍又一遍。

 

「妳想把它寫出來嗎?」

 

她真的寫了,一段一段的寫,一段一段的發。我很滿足於能夠第一個看到的身分,一邊繼續每天聊著,一邊看著最新的進度。最後一個篇章完成了。故事裡的女孩,對著皇上說:「五人共傘、小人全仗大人遮。」讓皇上龍心大悅,答應女孩替她伸冤的時候。

 

我的心情好複雜。

 

我默默的也寫了一個故事,關於一個男孩從不懂武功的僕役,漸漸的變強。他從未看過,命中注定的女孩,也隨著命運漸漸的靠近男孩。兩人一天一地,本來不可能相識,但因為小小的機緣,越靠越近。越近就受到越大的阻礙。我不知道結局會是好還是壞,我想讓主角們自己決定。不管是好是壞,我都能夠接受。

 

「我跟你說,我要結婚了喔。」

 

「喔喔……恭喜。你們要怎麼辦婚禮啊?」我看不到自己的表情如何,打字的手倒還沒顫抖。

 

「我們大概會辦個庭院餐會,朋友來見個面,隨興的吃吃聊聊就好。這樣比較自在。」

 

「我……可以去祝福妳嗎?」我希望可以。

 

「沒關係啦。」她說:「我們又沒有見過面,不必特地啦。」

 

直到現在,我寫了不少故事,不算是作家也沒捨棄過這個喜歡的事。

 

只有這個故事,封印在硬碟的資料夾裡,停在某一章。因為永無機會再見,不會有完成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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