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娃兒
我是獨生女,爸爸常常不在,媽媽忙於家務。
從小習慣一個人吃飯看書看電視,很偶爾和鄰居一塊玩,
沒有過甚麼如膠似漆的好夥伴。
上了學,和同學的來往大都止於學校。
很偶爾會被邀請到同學家玩,
但回家還是習慣自己玩自己的。
我到蠻大了才和媽媽分房睡,這應該是膽小的鐵證,
但即便是這樣,我還是打從心裡覺得自己很寂寞。
我會在鬧哄哄的下課時間看同學打鬧,不知道自己在這做甚麼。
我會低頭在紙上塗塗寫寫,覺得這就是我的全世界。
覺得一個人,自始至終都只有一個人。
出於禮貌,和其實想要不寂寞的渴望,
對於接近我的人們我還是能夠熱絡應對。
但就像是隔了一塊透明玻璃一樣,
我很清楚我不在「他們那一邊」。
這個狀態其實到現在都還存在,未曾真正消失。
我很早就對性有所認知。
爸爸看的武俠小說和不知道到底在演甚麼的B級片錄影帶,
在租書店亂翻亂看的小本盜版漫畫,
從阿姨那裡接收來的歐美翻譯羅曼史小說,
都隱隱約約(或者非常露骨)的描述著性愛場面。
傳統的華人家庭當然選擇略過不表,
於是我就帶著對性的好奇和壓抑漸漸長大。
成年之後,更清楚性愛可以是一種方法,
能夠暫時不寂寞的方法。
透過體溫的傳遞、欲望的碰撞,
透過那些急切或溫柔的撫觸、親吻、挺進和呻吟,
感受到有一個人,此時此刻不在別處,就在我身邊。
我越是幻想就越是期待、越想嘗試。
於是念想了蠻長一段時間,我真的這麼做了。
在那之後,像是成癮一樣的,沒有辦法放棄做愛。
當然是因為不寂寞的時間太短、太短了,
對於我心中的寂寞缺口,這還遠遠遠遠不足,
連一毫米都補不起來。
我任由傳統道德觀念的高牆在我意識之中頹圮,
在寂寞之前、在能夠不寂寞之前,
道德觀念根本就不重要。
寂寞爆炸了。
我從而轉為「自由意志」和「個人選擇」的信徒,
深信我做的這些只需要對自己負責,不關別人的事。
我成為一個不懂得愛或被愛,只知道能做與不能做的女人。
於是我幾乎沒有跟任何朋友提過,依然披著乖乖牌的外皮,
做那個能夠理智又不失激情與朋友談論分析感情事件的單身女子。
是的,我沒有談過戀愛,我一直都是單身。
寂寞給我的功課,不是如何打倒它、消滅它,也不是如何能夠無視它。
寂寞給我的功課,是我終於認清並且接受,
我有多寂寞。
──「一個人,要寂寞到什麼程度,才能認清自己有多寂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