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謝你」、「對不起」。在我能夠信任Ｂ以前，這兩句話對我的意義其實就像一般人所謂的「我喜歡你」一樣。在我們交往初期，那段冰冷的折磨裡，我是真心感謝她在這極短的時間內陪伴著我，就像當初的Ｈ與我相濡以沫，互相說著對方討厭的話，又介意那隔著某些僵化彆扭的舉止之間傳過來的丁點溫暖，內心震盪不已。

我從來沒有想過跟她在一起兩年，三年，告訴她Ｌ的事。一開始，我覺得隔天就失去她其實也無所謂。其實回過頭來看，我不曉得我當初為什麼善待她，可能是習性，直到開始接觸她那扭曲的部份之後，我得說那扭曲的部份裡頭有些許的空曠與孤寂，像是在永遠不消失的回音裏頭若無其事的生活，偶爾與之交談那樣的平靜。我以為我們很快就會分手。

第一個對她說的諾言，其實是Ｌ的。我隨口對她說要帶她去日本看雪，看櫻花，結果被她糾正了，「不是你帶我去，」她說，

「是我們倆一起去。」

「對，是我們倆一起去。」

我笑了。她並不像Ｌ，是一定程度上的女性主義者，可能對她而言逞強的成份更大於政治正確，但對我而言卻不是這樣，交往了一陣子，我幾乎放棄了和她分享想法這件事情。甚至是放棄了寫經營許久的噗浪。我的觀念是奇怪的，而且不是那種「好的」奇怪。我用的句子冗長並且艱澀，會有她認不得的字眼。有一陣子我們為了我時常「不給她發言機會」激烈爭執，我習慣一口氣講到結論再停下，聆聽對方的結論，那是和Ａ長期對話發展出來的近乎詰問的一種方式。對她而言卻艱澀得難以理解，字句擠在一起（她是十分視覺之人…）。最後不得不放棄這樣說話的方式，一開始覺得思路被切割得近乎破碎，也是一種折磨…但我們慢慢能夠說話了。

她所說出的十句話裡總有六七句我是聽不慣的，但偶爾總會洴出那一兩句，與我的觀念殊途同歸又簡短的話，就像那「不是你帶我去」，我是極為欣賞的，那種荒謬的默契。我沒有告訴過Ｂ，日本和櫻花其實原本是我和Ｌ相約好，若是結婚要去的地方，對年輕的我們而言那可能是最好的國家了。後來我才知道，Ｂ其實早已去過日本，只是季節不對沒有遇到雪和櫻花罷了。

在我們第一次分手以前，我們原本是約好了要去海邊：Ｂ說她沒有和男朋友一起去過海邊，儘管我們並不合適，不過我覺得想要給她一個好的回憶。不過Ｂ是極為難約的，戀愛對她而言，價值是遠低於畫漫畫的，假如不是附贈擁抱的話，可能一下子就不再想要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