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你幫我們約別桌的女生來降低她們戒心」
-PTT seanx1991
「但下一刻我懂了,這件事還是會發生,只不過是在另一人身上」
-無名女子
1‧
關於性的痛苦這件事,我想我沒有資格說什麼。曾經有一次,我的朋友被性騷擾了。當時我抱著全然的好意聆聽著這件事,我問她發生了什麼事,男方朋友做了什麼舉動。那時候,我深信性是一個過度激化的課題。而且更重要的是教育告訴我們,性這件事不可談論,也不應該談論,彷彿只要不談論便不存在。然而,性畢竟存在。與性有關的經驗,資訊,知識在受限的管道,在禁忌的知識中流傳,因此讓偏差的知識更容易形成與傳播。
溝通可以消弭差異,那時候我是這樣想的。也許這其中存在著一些誤會,男性本來就被教育為不能表達感情(包括性慾),也許那只是失敗的表達……我朋友要是能察覺到這些差異,用另一個態度面對的話……
「但那根本不是什麼求愛,那就是性騷擾,那已經是違背我意願的事了」
那一刻,我沉默了。我沒有料到自己會成為一個這樣的人,親口說出這樣的話。
所謂噤聲,就是這麼容易的一件事。
當時,我抱著全然的好意。可是我檢討什麼呢?檢討一個人抵抗她不願意的行為時,態度是否不夠進步,溝通是否不足。我曾經相信我是要弭平差異的;我曾相信我是要面對社會不許我們面對的事實。
而那是我身邊的人啊。我問她那個人做了什麼事,而她做了什麼事。
2‧
有一次,我切了一份小菜,正要端到附近Y的家去敲她的門。不過在路上,我就遇到她了。我向她打了個招呼,她平淡的回應了我,問她要不要吃東西,她想了想然後向我說,算了,下次吧。
那時候我並不曉得自己接觸了什麼。
那時對我而言,Y是一個神秘的人,是G追求的對象。一兩個禮拜後,她就成了一個在我們圈子中惡名昭彰的人。在她十分有技巧的拒絕了G的追求之後,G常常對我說,他覺得Y是個無事不登三寶殿的婊子。我不置可否地喝了一口啤酒。
後來我才知道Y惡名昭彰的原因並不是因為G,而是她「丟了國家的臉」。
Y有一次和C到我家吃飯,話題不知怎的談到了強暴與性。我說我們的課堂上最近才談到Incapacitated的定義。Incapacitated是指受害人在毒品、藥物、及其他未取得受害人同意情況下施用之藥物,暫時無法評估自身行動,或控制自身行動。
簡單的說,在我所居住的地方,在此狀態下所取得的「合意」並無效力。不論你是否能去看球賽,能上下樓梯,是否能回答另一人的問話。因為在酒精的影響下,已無法保證你表達反對的能力,是否不受影響且出於理性。
Y和C互望了一眼。「啊,太晚知道這個消息了。」「……算了。」
這是什麼意思?我聯想到了一個可能性,但沒有多問。
3‧
有了一次,很快就有第二次。我是指「聽得見」這件事。Y的經驗不是我第一次聽見,卻是距離最近,也最鉅細靡遺的一次。朋友、交往過的對象、在各地遇見的網友、同學、家人……倖存者就在我身邊每一個角落。家庭、公司、學校,處處都是刺網,都是暴力。而能夠走上法庭的人是如此稀少,一位當律師的朋友,有次貼了一個影片,裡面談到律師的生涯多半是替一家公司起訴另一家公司,在商標使用的線條細節上做些永遠也沒人在意的攻防……
「既存的看法,將男尊女卑的現象歸結到自然的理由、社會發展的需要,而不是歸到社會的運作過程、權力的不對等,或是經濟剝削。」
-Acker, 1989
我想我承認,很多時候這絕不只是一件個人的事。就像我也曾經在無意識中檢討過受害者,在一個「運作過程」中維持了一種社會「或是剝削」,縱使我讀過一些書。
就算這件事真的是一件仙人跳吧。我深知某種結構是存在的。一種經驗被吹滅是輕而易舉的。那種力量不在夜店裡、不在酒精裡、不在湧上來的人群裡、不在車子裡、也不在房子裡。那是人的力量,標準的力量,訕笑的力量,否定的力量,是G口中日常到不能更日常的話語的力量。是重複確認經驗的力量,也是重複否定經驗的力量,誰的版本被確認生效,誰的版本被否定?有多少故事就這樣被仇恨付之一炬,我不曉得。我或許不懂女人,不懂倖存者,但是除此之外,我想我是懂一些的。
就像那支日本廣告說的一樣,「男孩子,是很單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