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任何東西劃破沉默

文/FitzFranz

 

 

「我們在沙發上擁抱,世界輕微地震動。」 -《尋羊冒險記》

 

 

 

  我們並沒有真的在沙發上擁抱。交疊於整齊的床單上,緩慢地、用唇舌探過眼前肌膚每一處起伏的稜線,以及氣味。稚嫩的體膚,柔軟得彷彿不真實,像粼粼閃動的深水潭面,多望一眼都要墜進無底的魅惑當中。是慾望全面崩解開來的最後一夕,心頭的震動急速加劇,開始在我的背上滲出汗來。

 

 

早春的空氣依舊很冷,街景還是抑鬱的灰色調,雨點細細瑣瑣地、停在新購入的外套前襟,讓人不由得想起一些沒能好好說出口的心意。我偎在孩子一般的她的懷裡,半閉眼睛、輕輕吮著淡粉色的乳頭,讓自己感覺像個孩子。

 

 

幾乎記不起上一次曾被誰這樣牢牢地擁抱過了。數以千計的日子裡,低著頭穿越無數街口、等待明天的生活訊號、在世界的另一頭徹底弄髒自己……那些孤單消磨掉的時光:好過一些、也壞過一些,自得是有時候、索然也有時候,唯獨寂靜長久不移。

 

 

「陪我。」她回覆的訊息簡潔有力,「你想要的,我可以給你。」

 

 

退出她的身體,讓呼吸慢慢和緩回來,我們換成並肩坐臥的姿勢,這時,我才開始問起關於她的一二。孩子一般的她,出脫自十七歲的母體來到人間,小媽媽拒絕了與她一起共度的往後半生、急急地消失在她的生命裡;一樣青澀的父親,成了她心目中最大的靠山。

 

 

每一次,當奔波於工作的父親久違地而短暫的出現:一起吃盒便當、轉過一個又一個頻道、嚼爛無味的舌根…對於寄身親戚籬下、不時與長輩衝突對峙的她來說,那是唯一能感受「愛」的時刻──即使明知那愛的份量少得心酸。

 

 

「我覺得男朋友比起姑姑和阿嬤都還要來得愛我……」她開始哽咽,「可是他現在不要我了,我爸下一次又不知道什麼時候回來,我怎麼辦……」我摟著像極了孩子、那樣純然地渴望被愛的她,吻著她的頭髮,對自己的寂寞,頓時感到隱隱然的羞恥。

 

 

「嘿,那個──你啊──」她抬起頭,伸出手捧住我的臉,指腹輕輕在新長出的短髭上來回劃著,「會不會一直陪我?」然後迅速地低下頭去。

 

 

「沒有啦我亂問的而已!」再度抬起頭時她提高聲量的說。在我整理好準備給她的任何回答之前。

 

 

綿長的雨勢持續著,早春還是很冷,很適合與誰交換一點秘密。無目的地散步在人潮漸多的街上,我們勾起手,覺得彼此像一對平淡卻默契十足的伴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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