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以〈孩童、性與壓抑〉做系列探討。

會有這樣的發想，是因為在幼兒園實習的遭遇，促使對幼兒性探索與性壓抑產生好奇。也許可以藉由故事文本，或是個人親身經歷，來思考社會是如何看待幼兒的性慾，以及幼兒的性探索或遭遇性壓抑之後，與他長大成人後之間的關係，我傾向不把這種關係看作是一種必然（例如小時候性被壓抑，長大後必定在性愛有問題這種）。而我目前也還沒有明確的目的，只是想知道循著這樣的方向探討下去，會帶我們到什麼樣的地方而已。

佛洛伊德的案例裡，常將病人病因與他幼年的性慾做連結，也能夠看出其壓抑所在。但這不代表我認同佛洛伊德理論，相對的，我不喜歡他的詮釋，因為裡面含有父權成分。今後我以他的案例作為參考時，也會像第一篇，把他的理論與詮釋先去掉，還原病例的故事，以此作為出發。我更希望的是，對此主題有興趣的讀者，能與我一起踏上旅程，分享自己幼年性探索或性壓抑的經驗。

現在，我要來談談觸使我想探討這個主題的事件。

時間發生在今年五月初，地點是幼兒園。我實習的班級中班跟大班的混齡班，我實習的時間為四周，這段期間，我要觀察實習老師與幼兒互動、教學方式、教學主題內容等等，撰寫六篇的觀察紀錄。

我觀察到幼兒的繪畫裡幾乎沒有負面情緒，都是以笑臉做為心情。另一方面，他們雖然對同儕會表現出負面情緒，但是每當事件的對象是成人時，大多採取聽話的方式，而當同儕間有衝突，老師的處理也較像是扮演法官，或是上帝的角色，成為幼兒紛爭的仲裁者。

雖然我也被賦予「老師」身份，但我盡可能的不去介入，而是在旁觀察幼兒情緒。起初，他們爭執的時候總會望向我，但發現我不會介入，便開始不再把我視為「老師」，應該說，或許是把我當成動物吧，某次在戶外活動時，幼兒接連拔草給我，說那是我的晚餐。

這樣的距離，反而更像他們的玩伴，雖然能在短時間內與幼兒拉近距離，造成的後果是，在嚴肅的場合裡，我沒有辦法讓他們一定得排排站好，不要說話，我的接受他們的嬉鬧，以及伴雜的各種情緒。

由於我幾乎沒有任何權威的成份，不久便開始有幼兒會在我坐著的時候，跑過來坐在我的大腿上，跟我閒聊，內容通常是曾經去過的地方玩、做過的夢，或著會講一些不像是秘密的秘密。我沒有拒絕，而實習機構的老師也沒有阻止或反對。直到我實習結束的前兩天，實習機構老師在集合時間，請幼兒們不要坐在我的大腿上。

「為什麼？」，當老師提出這個要求時，底下幼兒們一片錯愕。

「因為不適合，很難看。尤其是女生跨坐在男生大腿上。」老師笑笑的說。

「為什麼女生不適合？」

接連困惑，讓老師開始收起笑容，或許那是她沒有預期到的反應。

「因為妳是女生。我以身為母親的角度覺得不適合。這沒有對錯的問題，但我覺得不太適合。」

幼兒開始討論有哪些人坐過我的大腿。

「某某某也有坐過麋鹿的大腿！」

「他可以，因為他是男生。」

「他是男生？」

「對，所以他可以坐在男生的大腿上。」

這下大家更困惑了。

「可是我都坐我爸爸大腿上耶？」一位女孩問。

「妳可以坐妳爸爸大腿，因為他是妳爸爸。」

幼兒的話題便轉為討論自己坐爸爸大腿的經驗。

老師接著說：「如果你很喜歡麋鹿老師，你可以用其他的方式表達，例如？」

「親親可以嗎？」

「不行，因為最近傳染病太嚴重了。」

「抱抱可以嗎？」

老師沒有回答。

「你們很喜歡麋鹿老師的話，可以寫小卡片送給他，他一定會很喜歡的。」

這件事發生後，直到離開實習場所，我心理始終留下問號。

我回想當時沒有拒絕幼兒坐在我大腿上，是因為我覺得身體接觸是一種重要的感官試探，是口語表達以外的身體語言，或許，我確實疏忽了性別上可能會引發的誤會，也許實習老師是為了要保護我才會這個做吧。

但另一方面，我感覺到羞愧，覺得當時自己像色狼，讓女孩坐在我的大腿上。可是，對我來說，它不應該只限定在性別的框架裡，如果今天是男孩坐在女性成人的大腿上，是否會被以同樣的眼光看待？

我想說的是，即便是同性、即便自己家人，都有可能會是加害者，重要的是孩子的意願，當他們身體或心理感覺不舒服時，是否能夠且願意表達出來。

而且，為什麼女孩坐在男性成人大腿上便代表難看？它是如何界定出來的？也許是，當女孩坐在我的大腿上時，她們性器官是與我有直接接觸的，而她們在跟我說話的時候，也常常在晃動，就像在騎蹺蹺板那樣，因此在視覺上，會讓成人聯想到性交的畫面？

與L談起這件事，她能理解我的想法，可是對於某個部分我們有不同看法。

我覺得幼兒的年紀還小，性器官對她們來說，只是用來上廁所的地方而已，而它對成人來說，兼具了性愛的歡愉與生殖的功能，所以當幼兒坐在我的大腿上時，對她來說是一個表達關係上親密的舉動，在那樣的情況下，他們可以自在的跟我表達心情，但是那對大人來說，或許就會聯想到男女分際，或是性愛的畫面。

L不認同我的說法，她提到她有一位女性朋友，三歲就發現自己撫摸性器官便能帶給她歡愉，被她母親發現，母親嚴厲的斥責，說那個地方很髒，這句話影響了她日後都覺得性器官是很髒的，就像被是塞子堵住般，做愛的時候特別緊繃，因為她裡很髒，除了自慰，她做愛從來不曾高潮過。

我才想起，紅子跟我說過，她五歲就會自慰了。

回到這個事件，當我說幼兒性器官對她們而言只是尿尿的地方時，是否已排除了她們的性慾？換個方式說，幼兒的性慾是如何被成人看待的呢？當幼兒跨坐在我大腿上，用身體晃動時，是否是在讓自己的性器官達到歡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