傻包

 
 
 
遇見她是退伍的半年後,

當時我還在準備考試。

而跟她認識則是一次相約圖書館看書,

兩個不認識的人,年紀差了三歲,

面對面看著同樣一個考試的不同科目。

初春罷,那時。

她是個可愛的小女生,

有著活潑開朗的個性還有勇往直前的傻勁。

偶爾我們會在唸完書之後一起去吃麥當勞,

或是念累了一起去河濱公園坐在草地上。

對她並沒有什麼想法,

那時候我還有個喜歡的人,

她也太年輕,什麼都不懂。

偶然聽說她有個同班的男友,

交往了兩三年,感情算是穩定。

好奇的問她為什麼沒有和他一起準備,

她聳聳肩,有些不在乎的表情。

「怎麼了傻包?」我習慣這麼叫她。

『你會不會覺得,有些東西,就是不對味?』

「例如什麼?」

『擺放三年的感情。』

說完低頭,繼續敲著她的計算機。

傻包總是綁著長長的馬尾,

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

我偶爾會送她回家。

只記得某一次開始,

她總會在脫完安全帽後,

習慣性的用她的臉在我的左臂輕輕磨蹭一下。

剛開始我還嚇了一跳,

她笑了一笑,有那麼一點二十歲女生的小成熟。

『這是動物示好的方式。』她說。

我還是狠狠的喜歡著那個女人。

會因為她的一句話,

在接近子夜時分飛車到她家樓下,

只為了她可以靠在我身上哭,

死命的捶我幾拳。

捶完之後,那男人的電話也差不多來了。

然後她又擦擦眼淚,笑著原諒那個男人。

我呢?乖乖的拎著一袋的空啤酒罐,

默默的消失在轉角。

傻包後來也知道那個人的存在,

原因是我一次跟她一起看書時,

心神不寧的在筆記本上寫著她的名字。

傻包抓住我的手,在一旁寫下

『專心唸書』四個字

然後捏捏我的臉,繼續低頭唸書。

我突然抓住她的手,

有些止不住的眼眶泛紅。

『我們去看電影好不好?』

她在計算紙上面寫下這幾個字。

沿路不管走路,騎車,進商店,

她的手從來沒有放開過。

我像隻被雨淋濕的哈士奇,

被她牽著買飲料、買票、進電影院。

『吶,這個給你,這個給我。』

然後,她用手指放在嘴邊擺了個”噓”的表情。

電影內容是什麼我已經很模糊了,

我只知道我只是很無力的坐在椅子上,

想到了就掉幾滴眼淚,

然後又麻木的望著我已經跟不上的劇情。

接著,我感覺到一陣熱氣靠近,

然後她吻上我的側臉

電影結束了之後,

我們在鄰近夜市的旅館做了愛。

外面的人聲很吵雜,

她的呻吟很小很安靜,

可是我聽得比誰都清楚。

我知道這樣不好,

但我已經顧不了好或不好這樣的事情。

我和傻包還是一樣相約看書,

送她回家的時候,

她也還是一樣會在我左肩磨蹭。

那女人還是一樣會在半夜

用哭得沙啞的聲音打電話給我,

傻包和她的男朋友也一樣沒分手。

唯一不同的是,我們做愛了。

這樣的日子過了半年,

我和傻包之後也斷斷續續發生過幾次關係。

考試完了,我要開始上班,

傻包也要準備畢業回到南部。

我們是不可能的,

彼此心裡都清楚對方不適合。

終於在她要搬回南部的前一天,

她傳簡訊來,約我看場電影。

我們約在信義華納門口,

我還是一樣什麼都不做,

由著她拉著我買飲料、買票、進電影院。

電影開演,她挑了一部國內導演的半藝術電影,

小廳裡面三三兩兩的坐著人。

我們都故做沒事的並肩坐著,

直到電影開演後的二十分鐘,

她輕輕在我的側臉上吻了一下。

『我明天要回去了。』

『家裡還是希望我在南部工作,

 所以要上來,應該是機會不大。』

我聽了心有些酸,但我沒有說什麼。

『這是送你的最後一個禮物喔。』

傻包衝著我笑,和當初我第一次見到她一樣。

她在我腳邊跪下來,

拉開我的拉鍊,嘴巴含上了我的肉棒。

我差點沒從椅子上彈起,卻被她用手壓住。

『噓。』她把手指放在嘴邊。

接著她開始用她靈巧的口舔弄著,

陰暗的電影院,看不懂的藝術電影,

將要離別的寂寞,還有不停衝擊的快感。

射出的時候我按住她的頭,

肉棒似乎頂得有些深,

但她仍努力把我所有宣洩的慾望給吞下。

接著她慢慢的,仔仔細細的把肉棒清理乾淨,

再用袖子擦擦嘴角,笑了一笑。

『要幸福喔,再見。』

她靠在我左肩輕輕磨蹭,

棉質的襯衫上留下她眼淚的痕跡。

自她在那場電影中途離席,

踏出戲院的門之後,

也徹底的從我的生命中消失了。

不知道現在她是不是還在南台灣的某個地方,

吹著溫暖的風,晃著她長長的馬尾,

一臉傻樣的笑著。

荒謬–The Fool

蟄居在這個城市裡,已經有十年的時間,一個沒有名字
的早晨,她百無聊賴地整理著抽屜裡的零碎東西,撿起
一張折成四折的小紙條:

「很抱歉打那麼多電話騷擾妳
也許這樣做違反了我們應該有的默契
但是對我而言,就好像一件未完成的事擱置在那裡
讓我很難受

跟我聯絡好嗎
什麼都好,就是不要默不作聲不斷逃避好嗎
我希望聽見妳的聲音」

笨拙的字跡喚起了她的回憶,一個曾經遺忘了的小插曲
……

※ ※ ※

那年她被很愛很愛的那人甩了,對方並沒有說什麼決絕
的話,只是在最後一次做愛的時候,沒來由的軟掉了,
像給了她狠狠的一巴掌,她絕望地把衣服一件一件穿回
去,眼淚卻撲簌簌地流個不停。

心上刮了太多道傷痕,一而再再而三的流血結痂之後,
就連嚎啕大哭的立場都徹底失去。那些日子,她像一具
會動的屍體,像蛇蛻下的空殼子,像深海底沒有眼睛的
弔詭生物,緩慢沈重地邁著步子跨越每一天每一天的門
檻,看不清眼前的東西。帶著一碰就滴得出水的憂傷,
她遇見了R。

※ ※ ※

第一次見到R,是在旅館附近的便利商店前,R拿著一
手啤酒,「喀」地一聲拉開拉環舉到她面前:「來一罐
?」,接過啤酒時她趁機打量了一下,黑框眼鏡、亂蓬
蓬彷如剛睡醒的鳥窩頭、一點點的小鬍子,斯文但一點
也不帥氣的臉龐,不高不矮不胖不瘦,作為一夜情的對
象,有一種想挑剔也無從挑剔的無力感。

因為不知道要聊什麼,所以兩個人喝完啤酒就默默進入
旅館,默默地爬上床,默默地脫下彼此的衣服,R像按
照實驗步驟一般地開始進行著對她的愛撫,她像進行著
例行公事一般緊貼著R的身軀,用手、用嘴唇尋覓著R
的弱點。

R的陰莖漲大起來的時候,他的臉忽然靠近她的嘴唇,
試圖猛力地親吻下去,她卻反射性的閃避,因為R的身
體有種剛在青草原上打滾過的味道,不難聞卻很陌生。

「不想要吻,只做愛可以嗎?」她艱澀地開口,

彷彿像是回覆她的問題一般,R的陰莖軟掉了,一剎那
,她忽然感覺到R其實像一尊粉碎過又重新黏起來的瓷
瓶,雖然看起來形狀完整卻滿佈著裂紋。

「對不起,」她說,後半句吞回肚子裡沒說出口,
「最近是怎麼了?什麼男人看到我都倒胃口嗎?」

R默默地在她旁邊把啤酒一罐一罐的喝完,可能意識到
該說點什麼,開口說道:「對不起,我剛失戀。」

「那敢情好,失戀的人都出來一夜情是吧。」
她在心裡跟自己說,

「其實…我還是處男,所以,很對不起。」
R像小朋友道歉一樣把手舉到眉毛邊,她反而笑了,

「為什麼沒有跟你喜歡的人做?」

「有啊,但是我知道她劈腿,劈…我的室友。」
R黯淡地說,

「是我其他室友告訴我的,我不在的時候,我室友直接
把她帶回寢室睡。」
「我很喜歡她,喜歡到寧願假裝不知道,我不想分手。
但是面對她的時候,我滿腦子都是我室友在幹她的樣子
,結果翹不起來。」

「看來,你的小底迪比你本人還誠實。」

「我本來有點緊張,不過妳沒有我想像中漂亮,所以比
較不緊張了。」

「是喔,那還真是謝謝你的誇獎嘿~」
她故作輕鬆地對R說,

「欸,這不是嫌棄妳啦,很高興遇到妳。」
「我一直在想,網路上找ONS的會是什麼樣的人,妳
跟我想像的蠻不一樣,我以為會是…更無所謂的人。」

「什麼意思?」

「妳要不要聽我彈吉他?跟我回宿舍,我彈給妳聽。」
「放鬆一點應該可以把剛剛沒做完的做完吧。
之前我有點擔心會不會一輩子對著女人都翹不起來…」
「我覺得,我們或許還蠻適合當砲友。」
R翻身跳了起來,邊穿牛仔褲邊等她回應。

她感到非常迷惘,有些人因為不愛了所以做不了愛,有
些人卻因為太愛了反而做不了愛,這個世界充滿了荒謬
跟矛盾,而她在追尋的又是什麼?因為不知道該作何反
應,所以她選擇了逃離現場。對當時的她而言,一夜情
對象就像是免洗餐具,即使用起來很滿意,也不想再用
第二次。

※ ※ ※

從記憶中回到現實,她感覺到無限欷噓,那是一個在網
路上找砲友都充滿溫情的年代,一夜情常常是兩個故事
的碰撞,偶爾會綻放出煙火般的燦爛時刻,有時候則像
灰燼的殘渣墜入爛泥地,悄悄然無疾而終。

她帶著若有似無的微笑,把紙條扔進垃圾桶裡。

烈愛風雲

想聊的其實不是 Frida,而且也還沒從頭到尾看過這部片子.. :p

幾週前剛結束短暫的深圳東莞行,帶著滿身的疲憊從香港機場回台灣的時候,一上飛機,在坐定之前瞄到前排的乘客正在按簡訊,不小心就看到了內容 :

“我實在是很想要就這樣死掉,這樣就不用這樣承受這一切了。”

忍不住看了那個女孩,大概二十出頭吧,年輕而美麗,貼著假睫毛畫著濃濃的眼影,時髦的穿著滿身的名牌和高檔手機。

和女孩相鄰而坐的,是個穿著西裝的禿頭中年男性台商和女友,我想應該是女孩也引起了她的興趣,他毫不遮掩地瞄著女孩的手機,沒多久接了通電話之後開始喬事情,老練事故絲毫不在乎別人聽到他的對話,之後還撥了電話給在台灣的老婆,之後立刻開始哄坐他隔壁的大陸(?)女友。

真的是有趣而強烈的感情對比。

打從婚後,我在感情方面就沒有太強烈的情緒了,絕大部分的時候都是開心愉快,也許偶而酒後會有些 murmur 和喟嘆,不過大致上來說就是 happiness。

偶而看到朋友或是前座那個女孩那樣子的簡訊的時候,就會慶幸,慶幸自己已經脫離那樣的時候了。

那樣的時候…..

我一向都是個情緒起伏很強烈的人,即使現在老了一點、比較事故了一點還是一樣,我總是喜歡拿自己的名字當作例子,姓名裡沒有任何一個幾何是圓角或是方形的,一向都是用著尖銳的角度和筆畫來面對外面的一切。

感情也不例外 – 感情易放難收,這是之前某個朋友給我的評語,每次戀愛都是轟轟烈烈的,談戀愛太平靜的話,總是會幫自己找點麻煩來操煩,不管是誰,要說我是 trouble maker 絕對都不為過。

不過有趣的是,每次看到有人因為感情而抓狂的時候,總是站在一個對立的角度來看,批判甚至或是看熱鬧,而不會有太多同理心,【情遇巴塞隆納】裡的潘妮洛普超美麗帥氣,可是神經質成那種樣子,如果那樣的女人在我生命裡出現,有很高的機會會被我砍死…..

不是沒有想過如果現在又變成單身會怎樣…. 但怎麼想都覺得累。

長得順不順眼,溝通好不好,彼此的 Chemical 如何,第一次見面就可以知道,個性和不和得來,脾氣受不受的了,興趣和不和,就要花一點時間磨合,尋尋覓覓找到了那一個人,運氣好如果想要再往下走又有一大堆麻煩事….

誰愛了誰,誰背叛了誰,誰離開了誰,誰跟誰在一起之後又吃回頭草,誰愛了誰之後又恨了,誰恨了誰之後卻又反過來愛了….

怎麼想還是覺得太累了 :p

偶而聽到八卦故事,婚外情還可以談得轟轟烈烈地,曖昧嫉妒劈腿和一堆剪不斷理不清的瓜葛,就會覺得那些人真的是太神奇了,怎麼能夠有這麼多的心力來處理那麼多的問題。

而我自己真的是遜到一個不行,即使以現實環境來說是比一般人自由而充裕的,但對我來說,工作老婆小孩加起來就夠我耗盡所有心力。只能說太佩服他們了 :p

豬小弟的網愛聊天室

 
 
仔細想想,

在網路上坦率直言性愛這樣的事情,

對我來說好像是已經非常習以為常的了。

大概從十年前開始(這樣講起來感覺好老),

當時奇摩新版聊天室開始盛行,

那時候聊天比較百無禁忌,

成人聊天室也是一堆網愛電愛為主題。

說起來不知道有沒有人記得,

當時有個豬小弟的網愛聊天室,

算是那時候成聊比較熱門的聊天室之一。

人很多,每天送往迎來的也是不少。

為什麼說以前的聊天室比較有趣?

以前聊天文化算是比較盛行的,

一群人進了聊天室,不論有沒有目的,

總是會三三兩兩的聊個幾句。

比起現在UT跟豆豆之類的情況是有趣多了。

進去也不見得真的要找什麼網愛,

找樂子的成分反而多一些。

不過就算一堆人是進來找網愛電愛,

真正敢在大庭廣眾下公開網愛的倒是不多。

要不就是公開網愛,結果跳針的打了些相同的字。

嗯嗯嗯,啊啊啊,喔喔喔喔喔。

搞得像在日本五十音教學一樣,

真正爽到的大概也沒有幾個。

那時候一些主要成員彼此都熟,

網路上聊天之外私底下也會約出來吃飯唱歌。

當然,餐廳燈光美氣氛佳的時候,

大家只不過是動動口耍耍嘴砲而已。

什麼等一下就把你帶上車睡啦,

敢的話現在就到廁所幫我吸啦之類的。

多低俗露骨的玩笑話都能拿出來說,

但終究就是玩笑話,

沒有一個人真的就把另一個人帶到車上睡,

也沒有真的有誰敢跟另一個人到廁所裡吸。

但場景如果換到男女擁擠的ktv,

或是月濛星稀的海邊,情況就不同了。

有的男的唱沒兩句手就開始不安分,

在旁邊的女人腿上摸啊蹭的。

女人也沒閒著,喝了兩杯就當不勝酒力,

噗通一聲就靠在有興趣的男人肩上。

當然也有冷眼旁觀的,你說他裝清高也好,

但實際上多半是沒有什麼看上眼的。

有一次的經驗倒是很驚悚。

一樣是昏暗的k歌房,

一樣是喝了酒的男男女女,

聊天的聊天,嬉鬧的嬉鬧。

為了躲避身旁喧嘩的聲音進了我的麥克風,

我選擇站起身來唱歌。

就在主歌還沒唱完第一段,

一個女人開始站在我身邊貼著扭動。

我對她一點興趣也沒,

加上當時他在聊天室認識的男朋友就在另一角看著我們,

我實在無法為了這樣的場面覺得興奮。

女人大概為了我的冷感有些腦羞,

右手一把就摸上了我的私處。

你說我為什麼不用肉棒稱呼,

喔抱歉,我想還沒硬的東西應該不能稱做肉棒。

上下撫弄了幾回,我還是沒搭理她,

她也就只好悻悻然的走了。

日後每次回想起這段經歷,

老實說,我只是疑惑她這樣到底算不算是性騷擾。

奇摩關了之後,陸陸續續換過幾個聊天室。

也曾經又遇到以前豬小弟那邊見過的女人,

甚至不顧她已婚的身份而愛上。

當然也有新認識的人,只是總像少了什麼。

還是會常常想起那時候所認識的那些人,

豬小弟、可樂、首席、小依、小雅,

某個曾經愛上我的小女孩,

以及那個跟我相對卻讓我愛著的白色羽翼。

我想或許,是一種像家的感覺。

早慧–The High Prisestess

就慾望而言,她應該算是很早慧的人,雖然當時並不清
楚那是什麼。

※ ※ ※

記憶回溯到小學,穿著白衣黑裙、戴著橘色小圓帽獨自
走路去學校的年紀,放學後她背著小書包穿過寧靜的小
區回到外婆家,在低矮的日式平房裡度過燠熱又冗長的
下午,接近傍晚的時候,拎著院子裡的水管幫外公澆花
,晚飯過後,忙碌的雙親會來把吃過飽飯的她接回家,
日復一日,年復一年,構築成她的童年。

孩提時代的她十分膽小怕黑,關了燈就睡不著,媽媽為
了矯正她這個習慣,軟硬兼施、用盡各種方式,她還是
經常在黑夜裡滿懷恐懼地睜大雙眼,唯恐一闔眼就被想
像中的鬼怪吞沒。

忘了是哪個親戚,送了她一隻小馬形狀的抱枕,從此之
後她便養成習慣摟著小馬睡覺,依賴的程度就像溺水者
抓住浮木一般。漸漸地,她開始將小馬緊緊夾在雙腿之
間,駕馭著、奔馳著,有時親暱地磨蹭,彷彿開啟了某
個泉眼,汨汨地湧出超越智識所能理解的甜美甘泉,進
入一個朦朧幻美的感官世界。

※ ※ ※

外婆家有一個小小的褟褟米房間,閒暇的時候她喜歡拎
一本書,歪在窗邊和著衣服看。心情鬱悶的時候,抱著
膝蓋躲藏在衣櫥裡淌著無聲的淚,那是一個十二三歲孩
子茶壺大的世界,是一個至極嚴格、不容許大人進入的
封閉空間。

也許是父母發現了,也許只是小馬舊了,有一天她忽然
察覺小馬已經悄悄地從她的生活中消失,潛伏於身體深
處的莫名騷動卻再度襲來,於是她學會在褟褟米上,用
一床鬆軟的棉被包覆自己,用棉被角來代替小馬的馬背
,向無垠的前方衝刺而去。

她學會了扯直雙腿不停地摩擦;學會了以緩急交錯、不
同的節奏來刺激慾望的噴發;學會了在緊要關頭懸崖勒
馬,細細品嚐「極度渴望」的焦灼滋味;學會了在高潮
過後,靜定地享用只屬於自己的滿足;她的身體太早地
蛻變成一個貪婪的、女人的軀體,靈魂卻仍是那個矇懂
無知的孩童。

因為無知,所以不懂得掩飾,總是直白地要、需索無度
地進行著。長大之後想起來都不禁赧然,有幾次被外公
外婆撞見,她索性變本加厲地玩到喘不過氣。大概是不
知道該如何開口糾正,他們也僅僅是目不斜視地經過,
若無其事地走開,什麼都沒有說。

※ ※ ※

青春期之後,她變成了一顆不定時炸彈,也許患有強迫
症,作什麼事情都有屬於自己的步驟,就好像遵循著某
種儀式。譬如洗澡,一定要從頭洗到腳,萬一神思不屬
洗錯步驟,那只好又從頭開始洗一遍,要是頻頻出錯的
話,就跟壞掉的程式一樣,陷入焦慮的迴圈裡不停地強
制執行,直到精神負荷不了而shut down。

做愛當然也不例外,這麼說起來豈不是每次都千篇一律
?倒也不是,只是一場完美的做愛需要被顧及到的部分
是環環相扣的,只要有一環沒有被滿足,那壓抑的情緒
便會轉化為渴望,需‧索‧無‧度。

好的床伴並不是那麼容易遇到,就算遇到,也不一定總
是狀況那麼好。即使是在性愛次數最頻繁的時期,她也
戒不掉手淫的癮,甚至如果在床上沒有被完全滿足,進
了浴室就倒臥在浴室冰涼的磁磚地上繼續發洩未竟的慾
望,歇斯底里的欲求不滿幾近失控,而手淫是一條秘密
通道,幫助她戴上天真純潔的假面,回到遮遮掩掩的「
正常世界」裡。

※ ※ ※

鏡子裡的她摸摸臉頰,或許,終究只有自己能和自己的
慾望——坦誠相見。

疑問句

「欸,不理丁,我很喜歡你你知不知道?」

『知道啊,怎麼了?』

「那你有沒有覺得很開心?」

『嗯。』

和她認識的這些日子,她總是這麼直接。

在我和她認識的不久之後,
她就告訴我她要出國一陣子的行程。
詳細的情形我並沒有過問太多,只知道,
大概是醫院出國考察之類。
於是,我們就開始了這樣日夜顛倒的對話。

「不理丁,我今天要煮蔬菜飯喔。」

『怎麼煮?』

「就是把飯、花菜跟胡蘿蔔通通丟進電鍋裡啊。」

『……..這樣能吃嗎』

「我也不知道耶,反正我很健康,應該不會死。」

「我覺得啊,我應該就是太健康了,
 所以不像那些柔弱女生都會有人心疼。」

她總是會冒出這種似是而非的對話,
她講得很理所當然,就像她面對情感一樣。

『妳的條件也不差,為什麼去好好找一個?』

「你這個問題問了很多次了喔,因為我找不到啊。」

『那妳為什麼喜歡我?』

「我也不知道耶,但是其實現在我沒想很多,
 我只想把頭埋進你懷裡,
 然後抬頭就能吻你的脖子而已。」

『不,其實妳只是想要更多的我,
 然後等到我全都給妳之後,
 妳就會把我丟到牆角。』

有幾次我看她這樣一頭熱,
見了我也心疼,就想用些方法把她趕走。
每次當我潑她冷水,她只會抖抖身體,
然後繼續往我這裡衝。

「其實啊,我就像一隻小動物一樣,
 見到有一扇開著的門,就往裡面衝。」

「如果我看到裡面的男人我喜歡,
 我就會在裡面多留一陣子。
 萬一有女主人回來,甚至第二個女人,
 我也只會躲在牆角,不讓人發現。」

「可是如果那個男人為了我,
 把所有女人都擋在門外,
 那我就會遠遠的,遠遠的跑走。」

她的下班時間是我的上班時間,
偶爾在我中午休息的時候,
她會打開視訊,陪著我一起吃飯。
偶爾穿著內衣在鏡頭前面晃來晃去,
如果我要,她也會一絲不掛的在鏡頭前面。
我們的對話總是夾雜著露骨的挑逗,
以致於,和她的對話,我總是必須遮遮掩掩。

「不理丁,我回去之後,你要不要跟我見面?」

『喔好啊,可以一起吃個飯。』

「只有吃飯而已?之後呢?」

『沒有了,至少目前沒有想到。』

「是喔,那我想穿一套性感內衣在裡面。」

『是喔?那要不要順便把毛剃光?』

「你喜歡喔?可以啊。」她在鏡頭前面笑了笑

「可是我們只是出去吃個飯,那你就看不到了耶。」

對於她這樣的回應,我總是只能笑笑以對。

月底她要回來了,然而,
對於和她的關係及未來的發展,我始終沒有定論。

爭寵–Strength

那夜,她尾隨著男人進入「他」的房間,一如她的預期
,關上了燈,伴隨著溫柔的話語,不安分的手立刻在她
身上游移起來,當男人進入了她,她也就正式地以一個
女人的身份進入了這個男人的生活。

闃靜的房間裡她忽然看到一對碧綠色的瞳孔,這就是「
他」。「妳搶了我的所有物。」第一次見到,她就從他
妖異的目光中讀到了帶有敵意的訊息。

「他」蟄伏在男人心裡的某處,居高臨下地俯視著男人
與女人的交媾,彷彿還以顏色一般,她故意放大了放蕩
的音量,男人更起勁地在她身上進出著,她用勝利的姿
態和「他」對視,妖嬈地吐了吐舌頭。

※ ※ ※

男人一向不能理解為什麼她和「他」之間存在著一種若
有似無的敵意,「他」惡作劇似地在他們的床、她的位
置上潑灑「他」的體液,縱使經過了洗滌、換上新的寢
具,她還是能嗅到屬於「他」的味道,就像是敵對武將
堂而皇之地將大旗插在自己陣頭前那般不悅!

「幹嘛非要跟『他』鬧脾氣?」
男人安撫地陪笑道,

「因為這是一場戰爭。」
她說,

※ ※ ※

男人不在的時候,「他」會盤據男人的位置,恣意地愛
撫著自己的軀體,像一個蕩婦一般,擺弄著各種妍麗的
姿態,故作優雅。彷彿用那粉紅色的舌頭獨自舔舐著滿
身幽怨。

「惺惺作態!」
她看了只覺得心裡的氣不打一處來,

有時候她會看到出神,有時候她會挑釁地在「他」身旁
側身躺下、褪去所有的衣物,像一隻貓弓起腰背,露出
布丁一樣搖晃著的乳房、水蜜桃一樣掐得出水的豐臀,
把「他」的目光當成男人的目光,勾引似地在「他」面
前享受著手淫的歡愉。

「吶,你是恨我還是想跟我來一發?」
她逗著他說,「他」撇過頭默默踱了開去。

※ ※ ※

那夜,男人用細碎齧咬一般的淺吻在她身上作畫,她格
格笑得花枝亂顫,耳鬢廝磨的親暱拉開了夜的序幕。

「上來?」
男人試探地問她,

彷彿是終於等到了參與的機會,一旁觀戰的「他」興致
勃勃地加入戰局,跳上了他與她的床,匍匐在男人的胸
膛,橫踞在男人與她之間,堅定執著地注視著她,有如
嘲笑一般。

「……你養的這隻死貓現在是怎樣?」
「做到一半都沒fu了啦!」
她用殺得死人的眼神惡狠狠地瞪「他」,

「……好啦好啦~我把『他』抱出去,」
「幹嘛發這麼大的脾氣嘛~」
氣氛當然是整組壞了了。

是的,「他」是一隻貓,一隻金吉拉,滿身雪白的優雅
,僅有背上綴著一道銀灰色的神秘,深邃的眼眸中彷彿
倒映出一泓無底的慾望。

「給拎祖媽記住,哼哼!」
她怒氣沖沖地穿上衣服摔門出去,
「他」好整以暇地橋了橋姿勢,旁若無人地開始舔毛。

SM

這陣子一些人跟我問起了SM這件事情。

其實這件事情我還真的不是專家,

相對來說,妞應該比我瞭解得深而且廣。

發現剛開始的人好像多半都些相同的問題,

不外乎是

「怎麼知道自己(別人)是S或M」

「S/M的心態或想法是什麼?」

然後還會接著衍生一些像是

「那你怎麼知道你自己是S」

「你都怎麼跟M玩?」

「你在S的時候跟平常有什麼不同嗎?」

等等等等的問題。

其實原先我並沒有很深究這樣的問題,

我只是喜歡玩劇情而且多半都是強暴凌虐的橋段。

我喜歡抓住把柄之後,看著眼前無辜的女人

屈辱、掉淚、或無助的高潮。

當我慢慢發現,當面前的女人越沈淪,

而我越冷酷越快樂,那時候,某個我已經萌芽了。

我記得我並沒有特別想去阻止這種情形,

劇情越來越五花八門,不變的卻是凌辱的趣味。

然後在幾年前的某一天晚上,我的第一個奴出現了。

她是個聽話的奴,收她多年我始終滿意這一點。

當時我們經常玩強迫高潮的遊戲,

我開著skype,命令她不停的重複自慰高潮動作。

她的反應讓我很滿意,在那些將入眠的時刻裡,

經常都有她帶著哭泣、失神、含糊不清的話,

以及間或斷續時而綿延的大聲呻吟。

喔對了,求饒是不被允許的,我忘了說。(笑

成為S的我跟平常的我不太一樣,

比平常要沈默寡言、不輕易妥協而冷血。

幾乎非要玩到對方精神瀕臨崩解的地步,

才會覺得滿意而善罷干休。

這麼說來我挺喜歡那種砸得粉碎的快感,

或許M在崩潰的那一刻,

才能顯示那種屈辱和服從的美。

有一陣子接觸聊天室的SM圈,

聽說了不少有趣而荒唐的事情。

諸如S跟M互指對方的不是,

一個有S的M還讓別的S網調,

S無所事事遊手好閒還得靠M養,

當然也有聽說S跟M最後結成連理的。

欸,套句台語的話,百百款。

S跟M的屬性也是所在多有,

有的喜歡露出,有的偏向痛覺,

也有像我一樣喜歡淫辱,

當然,也有瞎玩一通的。

最後問答不了了之的結束,

但其實我所提到的這些也不過皮毛而已。

只是一邊講的過程還得努力壓抑,

壓抑某塊不停燃燒的靈魂。

菸–The Tower

凌晨三點鐘,正要關電腦睡覺的時候,V上線了,螢幕
左下角的小視窗閃著V的ID,遲疑了一會兒,她打開
MSN打下「哈囉」兩個字送出,等待良久,V沒有回
應,反而是ID又灰了——V顯示為離線,她點起菸一
支接一支的抽,落寞像霧氣一樣瀰漫得整個房間都是。

去年初她終於決定要和長跑多年的男友結婚,聚會的時
候也順便宣布了婚期,姊妹淘們嘰嘰咂咂地討論起結婚
的繁瑣事項,場面熱鬧喧囂。她仔細地觀察了V的表情
,並沒有什麼反應,就像是戴了一張完美的面具。

然而到了結婚的前一個月,V用MSN通知朋友們:V
也決定結婚,婚期跟她訂在同一天。收到通知的那天,
她在家裡邊哭邊歇斯底里地發脾氣,說不清原因,道不
出理由,僅僅是感受到了V無可名狀的惡意,像針尖那
樣細,卻刺進她心裡。

※ ※ ※

高三的某一個午後,學校已經停課,陽光透過樹葉的縫
隙落下,熱氣在發燙的柏油路面蒸騰,跟不間斷的蟬鳴
交織而成一張鋪天蓋地的網,所有聲音都被吸納,彷彿
默劇一樣,

「來我家吧,想給妳看一樣東西。」
她用口形對V無聲地說著,

「好啊。」
V拎著書包跟著她回家。

回憶中的那一幕是無聲而黑白的,忘記了怎麼開始怎麼
結束,只記得白色上衣、黑色裙子滑落地面的那一瞬間
,她用腳尖輕輕地掂在地上,感受到大理石地板的冰涼
,對於自己青春的胴體,她有著不帶邪氣的自信。從V
的目光中,她看到了自己毫不保留的身軀,但也看到了
V心中那道牢不可破的高牆,那是一個太過蒼白的年代
,慾望在湧動,卻找不到出口。

※ ※ ※

「都已經脫光了,卻沒有做?」
他不可置信的問,

「嗯。」
她一面點頭一面彈去燃盡的煙灰,

「是怎樣?在等無敵海景佛跳牆上菜唷?」

「我想是因為兩個攻或兩個受注定沒有結果吧。」
她笑著啜了一口黑咖啡,結結實實地感受舌尖那一絲苦澀。

「V有愛過妳嗎?」
他委婉地發問。

「我想應該有吧,至少她應該清楚,我愛她。」

※ ※ ※

她幾乎已經要忘光了V曾經很柔軟的樣貌,現在存在記憶裡
的都是V的冷臉,吵架、互相傷害時毫不保留的尖刻銳利。
她覺得自己跟V的本質其實很像,只是出了社會之後,V變
得益發茁壯、堅硬、渾身是刺。相比起來,她軟弱得像是扶
不起的阿斗,優柔寡斷、拖拖拉拉。

和V一起租屋同居的那幾年裡,她跟V各有男伴,男人不在
的時候,她常常幻想隔著身後那面牆的V,在跟男人嬉戲的
時候會是什麼樣的表情?一面想,一面感覺到慾望旗幟的高
張,她的身體準備好了,為這個唾手卻不可得的女人濕潤了
!她倒在自己的床上發出無聲的呻吟,一次又一次的手淫,
想要被碰觸,想要被進入,想要被征服!

※ ※ ※

後來,她跟V終於正式鬧翻,搬離了一起居住多年的租處,
她像一隻落水的貓,帶著滿身狼狽濕泠泠地搬進男友的家。
關係最差的那幾年,她們完全沒有聯絡,失眠的夜裡,她經
常偷偷地在網路上搜尋V可能使用的ID,想瞭解V的近況
,想看一看V的照片,卻一無所獲。她苦笑,V總是把她自
己保護得很好。

因緣際會之下,她在網路上認識了另一個女人,叫做C。事
實上,C是她的好友過去的男人後來的女人,好友跟她講到
C的時候順手丟了C的相簿給她,她忽然發現,C笑起來的
樣子竟然跟她記憶中V的笑顏重疊在一起。

一千多個日子,她養成了每天瀏覽C部落格的習慣,像歌劇
魅影裡,窺探著心儀對象的丑怪主角一般,日復一日窺探著

※ ※ ※

「或許這是一種移情作用,也或許越是得不到就越想要,So
What?人嘛,就是賤。」
她聳聳肩無所謂的笑了,狠狠地把菸頭撚在煙灰缸裡,剩下
半截菸屁股,

「不說了我要回家囉,」她看了看手錶,
「老公下班快到家啦~」

她輕盈離去的腳步像一隻雀,留下滿室寂寥。

夜戀

 
 
 
聽她說她怎麼愛那個男人的,

心裡覺得很疼。

她說那男人很任性,

但卻會為了她一句話不遠千里而來。

他們擁抱得很熱烈,

裝聾作啞什麼都不管的愛著。

她說那男人有家室,

長得不算帥但是挺有女人緣。

每當她撥電話過去,

總是必須要故做輕鬆的說聲

「喂,你好,你在忙嗎?」

很多時候男人只能說

『嗯,那我晚點打給你好了?』

這代表她又要開始漫無目的的等候。

等到夜深人靜,等到燈火將熄,

終於等到很遠很遠的那端熟悉的聲音。

他們常常陪伴著睡覺,

不能擁抱,不能接吻,只是聲音作伴,

這已經是他們能夠享受的最大奢侈。

更多更多的時候,

男人必須要弄公事、與朋友聊天、

打理他辛苦建築的分享平台。

有一次她打過去,

以為男人還在忙,還沒回家,

卻聽到電話那頭有男有女的聲音。

她一陣心酸,只在msn上留了一些話。

「晚安。」

「別太晚回家,原本想這樣跟你說的。」

「可是聽起來你不是一個人,就沒講了。」

「我的男人,晚上還要分給別人….」

「晚上會冷,要蓋被子,晚安。」

男人看了難過,但他什麼也說不出口。

那天晚上雨很大。

我不敢追問故事有沒有結局,

只記得拍拍她的肩膀,離開房間的時候,

關門前隱約看見她捧著一杯冷掉的茶發呆。

到底愛情跟那杯冷了的茶誰比較苦澀,

這個答案沒有人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