儀式

經歷了生涯最慘烈重感冒。星期四下午喉嚨不舒服,吞口水的時候感覺疼痛,通常有這種症狀,伴隨來的往往就是重感冒。晚上接紅子下班,一起到屈臣氏買藥,回家前路過攤販,買了煉乳口味的炸銀絲卷,紅子說我生病只能吃一口,但我還是忍不住趁她洗澡時吃了一半。隔天起床,發現身體沒有力氣,像垂死的蟲子,紅子擔心我病情變嚴重,跟公司請了下午的假來照顧我,結果,為了把握下午相處時光,與紅子開心的跑去咖啡館,即便感冒沒有好轉,還是點了熱拿鐵跟香蕉巧克力鬆餅,完全沒有身為病人的自覺。

晚上幫紅子刮陰毛。我沒有刮陰毛的經驗,看到一大片的密密麻麻,有點不知所措,不知該從何處下手,紅子說她以前也只是把周圍雜亂部份修一修而已。紅子坐在塑膠矮凳上,兩手掌貼著地板,雙腿以M字腿騰空,我用陰部專用泡抹均勻塗抹,待陰毛變軟後,把它們拉直,再用剪刀修的短短的。隨後,我用刮刀把陰毛外部刮掉,待手感慢慢熟悉,才深入陰唇的部份,偶爾力道沒有使用好,紅子會發出輕微的啊啊聲。刮毛的時候,我覺得好像醫生在進行某種手術,深怕不小心會弄傷她。

隔天起床,喉嚨不痛了,但由於睡太久,身體感覺到痠痛,而且有氣無力。晚上在台北有表演,我們準備從台中搭車北上。這天是帝王級寒流降臨的第一天,出門前,為了保暖,紅子幫我精心打扮,我穿了三件衣服,外加超厚羽絨衣,繫上圍巾,戴上一條顏色鮮豔感覺有點變態的毛帽,照鏡子時,頓時感覺自己像是厚厚的粽子。

表演場所位於頂溪捷運站的附近巷子,名字叫「酸臭之屋」,屋內的光線以擺放在不同位置的桌燈為主,黃色冰冷地板配上深藍色的牆壁,加上四處的雜物,有一種混濁的頹廢感。樓梯處牆壁貼了兩個標語,分別是「也許流血一時」「總好過子孫流浪一世」。承辦人感覺是個怪咖藝術家,氣質也頗像流浪漢,本身似乎也很愛裸露,他說這空間算是一個實驗劇場的概念,表演內容沒有特定的形式,偶爾會舉辦一些趴踢,例如電音趴啦、煮飯趴啦、二手物拍賣會之類的。酸臭之屋的建築結構很像台南的老舊住宅,共有三層,每層樓都有一些房間可供表演者依自己的表演需求來選擇。第一次來的時候就很喜歡這裡,也許之後可以辦個天體營取暖趴之類的活動。

我們這次演出的主題是儀式。儀式給我的感覺,總是介於真實與虛假之間,它對不信仰它的人來說像是一種表演,對信仰者而言卻是一種真實的訴求,儀式的進行,通常是為了達到特定目的,例如藉由神明遶境或受洗,達到驅邪祈福與成為信徒的效果。主奴調教對我而言也像是一種儀式,調教過程中,主人是仁慈與殘忍的化身,使用各種象徵物與命令詞句來彰顯他的權力,例如用鞭子懲罰犯錯的奴隸,或是用項圈讓奴隸獲得認證,而奴隸則透過服從與崇拜來強化主人的權力,奴隸拋棄自己的自尊心,完全信任主人,將自己奉獻給主人,就像信仰某種神一樣。當奴隸選擇不再信仰主人,主人將不再有任何約束的力量,就像當基督徒不再信仰耶穌,耶穌也不過只是一個歷史人物而已。

演出共有三組表演者,我們是最後一組,場地在一樓,第二組的表演在二樓,所以我們必須在第二組表演的時候,趕緊佈置一樓的場地,我與紅子將蠟燭點上火,排列在舞台周圍,確認其他的道具都放在既定位置後,便把身上衣服全部脫光,跪在地板等待,外面的雨嘩啦啦的下,寒風從窗戶縫隙不斷吹進來,我們跪著一邊等待一邊發抖,祈禱著第二組趕快表演完,紅子說自己沒有陰毛感覺好羞恥,而且早上小便的時候尿會亂噴,讓她很不習慣。而我本來病情已經好轉,結果這麼一脫,又開始流鼻水了。不一會,周圍的蠟燭竟然熄滅,這些蠟燭是我們自行製作的,本來以為做蠟燭很簡單,就是把蠟融了倒進瓶子裡就好,誰知道完全不是這回事,其實蠟燭在完成的時候就已經有龜裂的現象,而且點了火之後,燭心燒到一定程度,就會被融化的蠟給弄熄,我們一邊重新點火補救一邊碎唸,做蠟燭這種事,以後還是交給專業的來好了。

儀式開始,我是主祭,紅子是受祭者,我將眼罩住受祭者的眼睛,讓她完全處於被動的狀態,跪在觀眾地面前。隨後,我將瓶子裡的聖油倒淋到她的身體上,用雙手在她全身均勻的塗抹,聖油象徵去除受祭者的理性,呼喚本能的慾望。接著我讓受祭者跪趴,將屁股翹高面對觀眾,我拿著散鞭在靠近觀眾席的地方,狠狠將鞭子揮向受祭者的屁股,受祭者則必須在疼痛中,承認自己的罪惡,承認自己的污穢,藉由身體疼痛之吶喊來榮耀信仰。最後,我會將蠟燭遍佈受祭者的身體,象徵著神將進入受祭者的靈魂裡,受祭者忍耐著苦痛,直到儀式結束,獲得認證,成為潔淨的信徒。

表演結束後,我的病情果然再度惡化了,紅子趕緊帶我去看醫生。我們走出醫院,踩過濕漉漉的人行道,到了麵攤吃麵,老闆與員工們感覺是一家人,忙進忙出的把菜送到客人的桌上,我們一邊吃麵,一邊望著麵攤煮麵時不斷產生的霧氣,這在寒冷的天氣中有一種溫暖的感覺。回到家後,我與紅子一起泡澡,第一次覺得全熱的水一點也不熱,她說是因為我的體溫太高了。

隔天早上,紅子幫我煮了稀飯(其實是我指使的),買了肉鬆跟三盒素菜,我病懨懨吃完午餐後又繼續昏迷,紅子怕我冷,細心的把襪子套在我的腳踝上,用吹風機在棉被的四處吹,我頓時覺得暖呼呼的。最後,她還不忘整個人撲上來,我就像個被佔領的領土般的被她黏在身上。

紅子回台中前,我們睡了長長的午覺,她的身體貼著我,醒來的時候背部流了一大片的汗,我把頭埋進她的懷裡,謝謝她的照顧,我告訴紅子我好愛她,她輕輕吐了一句真的嗎?我沒再開口,只是緊緊抱著她。

一個沒有邏輯不需要虛偽的世界

那天下著雨,不大、也不小。這種天氣讓人躲也不是,不躲也不是。非常的麻煩。所以我們哪也不想多逛,直接到了以經找好的旅館休息。

喬喬剛下班,照理來說應該很疲累,在我的想法裡是應該先休息一下,睡飽,再來玩。不過我知道絕對是不可能的,這小傢伙才沒有多餘的興致去睡覺。講得更直白一點,只要她眼前有想要的東西,她其他都可以不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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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 道別

我想沒有一個人敢宣稱自己懂婚姻,就算只是如何在婚姻裡少受一點痛苦,這種幽微或許也卑微的藝術,對某些人而言,可能就已經是需要動用一輩子去理解的事。而在婚姻裡如何令他人少受一點痛苦,可能則是另一個令人或茫然、或怯懦的問題。很多人很難想像自己如何同時既是受害的一方,也是加害的一方。我既不能是我自己,也不能是一個好的丈夫或太太,那麼這個在這裡的實體究竟是誰 繼續閱讀

道別

我與L約在世貿捷運站四號出口,中午的天空灰濛濛,寒流從昨天延續到現在,L說台南的天氣也很冷,但不像台北的室內外溫差那麼大。我拿起ipad,瀏覽google地圖,確認戶政事務所的方向,L笑笑的說我還是跟以前一樣,走出捷運站,就因為沒有方向感而一臉茫然。我想起前幾天也因為沒有方向感而跟紅子吵架,我問L,以前在一起的時候,有沒有因為我常迷路而感到困擾呢?她想了一下,說其實還好,大概是因為這樣,才養成了她超強的方向感吧。我又想起以前跟L一起工作的時候,有幾次因為找不到路而被她責怪,她說她找路很辛苦,我卻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

我們肩並肩走在人行磚道,經過101大樓,遊客們裹著厚厚外套,抬著頭,每走幾步,就按下手中的相機快門。L穿著黑色薄西裝,褐色的捲髮,她說這是她採訪的時候順便燙的,L的打扮跟以前不同了,多了成熟氣質。L沒穿高跟鞋,每次她穿上高跟鞋,就會比我高個幾公分,我特別注意這件事,是因為這一年的偶爾見面,我對她的印象都是穿高跟鞋的樣子。我們,好久沒有見面了。

離婚手續很簡單,就像結婚一樣,只要雙方印章、身分證以及有協議書,附上兩位證人簽名就可以了。承辦阿姨在戶口名簿註記了離婚的日期,核對我們結婚日期,喔,是五年前的七月,阿姨問我們當初是特別挑國慶日結婚的嗎?我們相視,嘴角浮出淺淺的笑容。

八年前,她還是學生,我還是職業軍人,我們在花蓮的活動相識。L從小在台北長大,大學來到花蓮念書,她說這裡是她的故鄉,她告訴我外公種的麵包樹是她兒時記憶,她說,花蓮的土地很黏,如果我常常來,一定也會有這樣的感覺。每當我從軍中放假,就會提著那包小包的行李,搭乘火車太魯閣號來花蓮。她盡可能帶我去所有她喜歡的地方,夜晚我們一起窩在小小的宿舍看電影、聽陳琦貞,我們擁抱,坦然著說著彼此的脆弱。我們到處旅行,吃好吃的食物,參加社會運動,開始喝單品咖啡,我漸漸感覺花蓮土地確實很黏,讓我有這樣體會的,不是花蓮,而是與她相處的時光。

退伍前的幾個月,她休學了,我們搬到台北生活,成立了工作室,她寫文字,我攝影,一邊接案,一邊做我們想做的事。我們結婚了,沒有太多思考,沒有告知家人,沒有任何人知道,就這樣在自己的身份證冠上對方的名字。在台北生活的日子,我們出了攝影集,發行刊物,在收入不穩定的情況下,面臨到現實的壓力,我們成為了彼此最好的觀眾,在入睡前一邊擔心,一邊給對方打氣,也許是因為這樣,我對於我們的婚姻狀態,開始有了更深的牽絆,一種踏實感。

我喜歡L,直到現在也是。我們總有聊不完的話題,以前是這樣,到現在依然沒有改變。她多愁善感,遇到感動的事哭點很低,摘一片葉子都會跟樹道歉,也許是因為這樣的敏感,我們也有吵不完的架,我抱怨她容易生氣,總是讓我承擔她的情緒,我們因此走過好長一段磨合期。儘管如此,我還是喜歡著L,我喜歡跟她說話,一起做些什麼事,喜歡她的想法,喜歡她寫的字,因為這些喜歡,讓我習慣了與她作伴,我們互相依賴,也照顧著彼此。

夜晚的天氣比白天更冷了,距離L搭高鐵的時間還有半小時,我們坐在台鐵車站一樓的廣場地板上。我說,我還是無法梳理離婚的意義。結婚的時候,沒有想太多,但婚後經歷的一切,與她相伴,卻是我一生難以忘懷的幸福時光,我們以自己的意義結婚,如今離婚也是屬於我們自己。也許婚姻狀態結束,才能真的讓我們以另外一種方式重新開始,我很慶幸,曾經和她一起走過這一段。

離別前,我們站在剪票口,互相擁抱,她的身體微微顫抖,眼淚滴在我的肩上,我們揮手道別,直到對方消失在視線為止。車站的光線冷冷白白的,我一路往前走,腳步很沉,情緒太滿,滿的不知道該堆疊到什麼地方,我找不到捷運站的方向,只好停下腳步,讓眼淚先流下來,想起以前吵假的時候,我一定是先流淚的那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