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eafness

文/栗

事情至今,他選擇將聲音藏匿在我所不能聽見的某個地方。

我努力地、維持一如往常的生活,
依舊排列整齊他的牙刷、摺疊他的貼身衣物、擦拭他送我的裱框畫,
每當外出回來,站在大門口翻找鑰匙碰撞的喀拉聲音,
總敲擊著我忐忑不安的心臟。

也許他來了?

而房間是安靜的,連一點輕微的呼吸都沒有。
在這絕對寂靜的世界裡,我深怕漏聽任何一絲聲音,
不哭、我不能哭,哭了就真的失去他了。
取而代之,腦中歇斯底里地跑著病態畫面,
幻想著握緊利刃一次又一次捅刺著已經血肉糢糊的手背。

就這樣支撐著一夜又一夜的寂靜。

再次見面是一陣子之後的某個深夜,
啪踏啪踏地拍著門,正睡夢的我被驚醒,
一開門,他立即酒氣薰天的倒在我懷中,
抬起頭若無其事的憨笑說:「嗨。」

強忍著極近崩潰的邊緣,憤怒的、驚喜的、悲傷的、安心的、總總情緒,
努力跟著若無其事的微笑:「好久不見。」
「哈哈是呀。最近過的怎樣?」
為免自己洩漏不必要的情緒,盡量我不留給空間任何空白的時間,
拼命地在細縫中擠著碎事,
隔壁貓媽媽生了一窩小貓、天氣有點糟糕我的植物枯萎了、哪幾對國中同學結婚了、張惠妹的新專輯好聽你要聽嗎、前天出門不小心跌倒了我真笨哈哈…

你邊聽邊微笑,配合地恩恩幾聲。

忽然沒來由地問我,
「妳知道怎麼分辨一個男人是不是真的喜歡一個女人嗎?」

我搖頭。

「如果他上完床後,還想聽妳的聲音、還想擁抱著妳,就是真的喜歡妳哦。」
「那我呢那我呢?」
「我怎麼知道妳性慾過後的情感?」
「…你不懂我的問題。」
「嗯?(笑)」

好幾次我都想開口問他離去的原因,也好幾次話到嘴邊卻沒骨氣地吞嚥,
拋出了選擇權,就不可以死揪著為什麼不被選擇的理由。
哪裡可能有退路?
我該退到什麼樣的位置才是能讓你感覺到舒適的距離?

親手送走了你,在門邊,你小聲地說了:
「當然是真的喜歡呀,如果只是喜歡妳的費洛蒙就好了。」

聲波在空氣中煙消雲散。

事情至今,他選擇將聲音藏匿在我所不能聽見的某個地方。
我的世界再也再也聽不到他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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