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不常在交通工具上想起情人或安頓,但想的時候,銷魂蝕骨。有一次在公車上睡著,醒來的時候在汐止,走了十幾公尺才認出是大同路,招了一輛公車,停了下來,那是老舊的車型,一上車便聞到汗水與人工皮革揉混的氣味。我看著空洞的車廂,在最後一排座位上坐著一對情侶,那是過往和L在公車調情所坐的位置。我隨意找了個座位坐下,在些少的搖蕩顛簸之間慢慢沉醉在窗外飛逝的風景之中睡著了。醒來的時候已經到了當時捷運終點的昆陽站,一走下車,當時和L必買的一家雞排零嘴,也關門了。
2.
因為是跨國婚姻的子女,有一陣子時常感嘆,自己對交通工具的認同可能大於任何一片土地,特別是飛機。意外的並不讓我感覺到特別不自由,除非是坐在靠窗的座位上而隔壁乘客卻睡著了。在飛機上或是走廊上昏沉地醒來的感受,儘管不舒適卻特別令我迷戀,在異地轉機時,身體、靈魂、甚至語言都處於一個水囊般搖晃不穩的感受。那種無依的感覺是非常接近愛情中的另一種狀態:思念。
3.
有一次在機場打電話給L。那時聽了R的話,已經不再撥電話給L了,但那一天中正機場給我的感覺是如此的空寂,清潔劑刺鼻的氣味和廣播冷漠的語調混合成一種新鮮而陌生的氣味,我買了一張電話卡,撥通了他的電話,但不打算講話,除非他把我認出來。「喂~」她的聲音,還是如此的令我難以自抑。我試著想像起窗外起降的飛機。
4.
「孤寂金屬節奏……」這個建構火車意象的詞彙可能是整部西夏旅館裡我最喜歡的一個詞,原因無他,只覺得那無比準確的命中了某種曖昧的本質,當我往返台北桃園時,極多次感覺到那卡榫之間一個滑移,接著便恍如時光啟動般,身體慢慢進入某種慣性之中。曾經在火車上構思過許多想寫給戀人的文字,最後極少有完成的。只有那一股漂泊之感慢慢淪肌浹髓。
5.
07年時候懵懵懂懂寫過一篇橫越洲際公路,一面思念著誰的文章。那可能是迄今在交通工具上最深刻的體驗之一,在其他交通工具上,多是乘客旅客,在公路上卻無法。那具有一種特有的,感官被沉悶的音樂節奏擴張到極大,身體與腳掌卻幾乎不能移動,必須盯著指針面板的體驗。
「我不知自己身在何方。隔壁的白人告訴我,這裡叫做喬治亞,再四個小時,就到田納西。窗外很暗,高速公路沒有光,看準眼前車頭燈 一片,我們疾馳著和許多人擦身錯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