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安,寶貝

醒來的時候,時常見到B傳來的關心,然後覺得十分愧疚。離開台灣的那一晚,不知怎的,覺得身體十分疲乏,B在身邊,我知道這是個良宵美景,然而那樣身體的困乏與虛弱實在無法抵擋,我睡著了。那天早上醒來以後,就如我今早一般的愧疚,總覺得自己沒有完成一個承諾。

B曾對我說,有一次我在旅館沉沉睡去,沒有發現他就在附近而吻了我,我也沒有醒來。

我記得第一次聽起L說起晚安吻這東西的感動。他說他的希望,就是未來與丈夫睡去之前,每晚能夠被丈夫親吻額頭然後入夢。當時這個想像深刻的感動了我,我曾想過撫摸愛侶的身體、梳理愛侶的頭髮、甚至是為愛侶化妝—————受到武俠小說的影響,卻未曾想過每晚睡前親吻愛侶的額頭,日復一日。我想起母親對某一任男人的依戀,是與那男人共枕而眠,睡到最酣熟時他也從不忘溫暖母親寒冷的手腳。那個生動的細節深刻的打入我的心,然而直到L離開之前,我這樣對他做的次數,幾乎是寥寥無幾,甚至不記得曾經見過他酣睡如嬰兒的臉龐。

在B身邊為什麼就睡得那麼深,深得好像錯過了什麼呢?有時我會感到懊惱,而又偷偷覺得有股帶著暖意的歉疚。隨著相處日久,B越來越善於展現他愛另一個人的天賦,豐富得教人吃驚,心酸。

B大概不知道吧,晚安吻原來是L對於未來生活的想像,然而他對此也展現出極為執拗的固著。好幾次經歷了身體的勞動,幾夜未有安泰的睡眠而到家就倒入一股近乎昏死的睡眠。醒來總是見到B在LINE上與那個睡死的我說話,並且總不忘給我留一個晚安吻的符號。那樣在深夜中,與一個陷入接近死亡狀態之人的對話,那樣一個嚐試刺穿夢的舉止,有時總讓我感到那一瞬間近乎幻聽或耳鳴的某種寂寞,在一個薄膜般的時間裡存在著。至今我還是被L所形容的那個不存在的人感動著,卻無論如何也沒法每天堅持著給B留下晚安的證據,B卻與我不同。

偶然吻的時候,想起Otis Redding的歌:「請擁抱她,但請別挑逗她」,似乎越是不帶情慾的吻,情慾越是緞疊成層。有時候吻了B,身體也覺得熱流湧動,可是我知道那僅是自愛而已,默默的忍受著那強烈的渴望,直到變得悠長,直到一切意識都不復存在。

一朵花迅速的被我的額頭融化,一道深層的感觸被鑿開,那幾乎是我所能體會到最奢侈的專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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