撕裂

文/未央

「讓我來吧。」我輕輕對你微笑著說。

我將檯燈、房裡的日光燈全關了,
放出Glenn Gould演奏、巴哈改編的鋼琴曲。

編號是BWV 974。
接著我將衣服褪盡,窩在椅子上,點起了根捲菸。
頭髮遮蔽著我左半張臉,白色的煙霧飄散,捲曲;
我無意賣弄性感,但看著你的眼神逐漸輕柔,嘴角稍稍地上揚。

那年近冬,天氣稍涼,
房裡點起了蠟燭,光線透出不規則的琉璃閃亮。
我包起了小毯子,撒嬌地伸手說著:「抱。」
你張開手臂,低沈的聲音吐出:『來啊,抱。』
我鑽進你懷裡;看著我頑皮,你忍不住笑,捏了捏我的臉。

我總是傻傻地將自己撞得全身是傷,你看著我的腿,
無奈地說:『把自己弄得全身瘀青比較有快感嘛?』
用力壓了一下紫黑色,換來我大聲抗議哀號;
看著我嘟嘴,你疼惜地摸摸我的頭。

你不在的某天,不會下廚的我,為了帶一道菜去朋友家,在廚房手忙腳亂。
我將筆電放在桌上,帶著耳機,而你在skype另一端下指導棋:
『大蒜那些的先下去爆香。』
「沒有大蒜耶…有洋蔥!」

『…那就洋蔥吧…』
到現在我仍舊不記得你的炒米粉食譜,
只依稀記得要香菇沒香菇、要絞肉我只有肉片;
我在這頭慘叫連連,而你聽起來冷靜中帶點無言。
「第一道被清空的菜耶!」後來我興奮地抱著你說。

接著冬天,下起了雪,氣溫驟降;
與你激情而高潮的瞬間,我的叫聲突然成了痛苦的呻吟。
『怎麼了?』你看著表情扭曲的我,
「抽筋了,好痛…」
你無法抑止地大笑,一邊安撫著我,看著你笑也忍俊不住的我。

你把我當成孩子。
我任性地纏著你,你害怕我受傷而輕推了我一點,
但卻總不住我小聲地哀求。
最後,你終於肯讓我窩在你身旁睡了,

聽著你打呼的聲音,靠在你的手臂與肩膀邊緣,
因為這樣的幸福而暗自竊喜。
早晨我睜開眼時,你總是已經醒來,
抱緊我,讓我再賴一賴,接著趕我下床準備出門。

當初我什麼都不懂,怯生生地,
對自己的慾望只有入門,緊張卻想試探;
你抓著我的手往前邁了一步,巧妙地讓我就範,
即將高潮卻被迫停止前,半哀求地吐出主人兩字…
隔日,
「早安…」
你臉上帶著我無法形容的笑:『只有早安嗎?要叫人啊。』
我躲進棉被中遮住臉。『快點叫,叫了就親一下。』

「主人…」

『乖。』

在我失落時給我鼓勵、焦慮時安撫我,
相信我能夠達成目標,也陪在我的身旁。
你有我全然的信任。

我全然是你的。

剩下的一切,是我藏在心中的秘密,
拒絕被人竊聽、被人偷取而佔據。

『你曾經希望我愛你嗎?』某晚,你問我。
我不記得回覆了些什麼,但我知道有些感覺不一樣了。
或許我曾經默默希望過,但我並不期待著;
我想給你很多東西,不只是因為你對我的好,而是我想看你快樂。

但我知道不一樣了,我的能力也再也不及。
我暫時失去了自己,也失去了陪伴你的自信。

最後一次重播的鋼琴曲,我裸著身與你擁抱,閉上眼,享受最後一刻。
這曲子刻在屬於你的那片記憶,或許這雕塑終有一天會隨著時間腐朽。
是一個多深刻、或許帶有愛的,故事。

「讓我來吧。」最後一次的撕裂傷,由我來就好。

「卿卿如晤…」
我對你輕輕地微笑,落下淚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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