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期: 2015 年 3 月 18 日

《RE: 沒有痣的女巫——不斷上路的逆子》

  假如JK知道我與男人親吻了,他會怎麼樣?這是個永遠也無法得知答案的問題,但我不相信對他來說我是無性的,怪異的是,我從不知道他如何看待我的
性。寬容嗎?禁止嗎?羞恥嗎?仔細的回想起來,也許我的性生活還在找尋答案的階段,前幾年我以為我找到了:「性慾是空到覺得滿;情慾是滿到覺得空」,但現在想來那是何其自私,也何其唯心的慾念觀,像是一個泡沫般沒有他者置足之處,連愛的觸撫都禁受不起。「愛所不能治療的傷口,是不存在的」,有時候
我會想,也許現在的我缺少的,是由愛所造成的傷口。

「有一件事情我要警告你,電腦裡面有很多那種黃色的網站,你不準給我去上,不然我就打你,我告訴你」
(什麼!?原來網路上有這種東西?我今天才知道!YEAPEE!)

在JK為我的第一部電腦裝上網路的那個下午,我有了此生第一個美好的自慰經驗,成為了一個色情小說寫作者的很多年後,我依然感受到JK對我所說的話,是如何偶然的影響了我的一生。原來該是禁制的話,反而成為了我的啟蒙。對JK是否有愛,這是個我無從說出口的問題,在JK短暫的一生眼中,我一直以來是個逆子吧。

「到底我要怎麼做你才願意接受我的紀律,我已經很朋友式了啊」
「你還是不懂,朋友的意思就是不存在紀律」
「怎麼能不存在紀律呢,不存在紀律,父子關係怎麼維持」
「所以你永遠只能和一個人當父子,而不能像朋友一般的尊重他」

許多年以後,我在高速公路上接著iPod,重播Pixie的《Where is My Mind》,我忘記了自己是否想起了JK,深夜兜風是Y的最愛,也是JK少數願意和我一起
做的事情之一。那個時候,JK已經燒成灰了。他從來沒有問我是否願意回去見他最後一面,我也沒有說。我想起了在那場有關父子與朋友的爭辯,小時候的我還滿基進的嘛,想起那無疾而終的沉默,他有一陣子不認我,但他後來後悔了。

和許多男孩子不一樣,我最愛的童話故事一直是《小美人魚》,原因無他,那是我生命中第一個接觸的悲劇故事,第一個以悲劇性深深觸動著我的故事。

「下次見到你媽媽的時候,我要你擁抱他,開口說你愛他,而且我要你答應
我,叫你們華人那種不能開口說愛的習俗去吃大便吧」
「你說得對,我答應你,我會的」
「GOOD。」

離開JK後,DC是最接近我心中對「父親」典型的人,唯有他敢於傷害我。假如他們最終有結婚的話,我願意領受他的姓氏,Calhoun,細細的木頭。最終這個多話的人並未成為我的父親,但我記得他。

「我愛你」,每次當我說出這句陌生的話的時候,我感受到一個文明的重量落在我的肩膀上。

有一次我和HJ圍著同一張桌子坐著,談著我們各自的故事,談到他的父親,母親,與家族的觀念。HJ是一個不明白愛的人,對於不幸他卻知之甚詳,遇到愛的時候,他是那麼的手足無措,唯有拋出他唯一了解的事物,他才有能力認識世界令他不甚熟悉的一面。他是個工人。我們最後談起為什麼我不回去見JK最後一面的事,我說,JK對我不好,更重要的是JK對我媽也不好,他曾經是有選擇的。而HJ卻不相信,他不斷逼問起我母親是否遵守家法的每一種細節。

「也許你爸並沒有你想的那麼糟」
「女人不需要買書,以現代的價值觀來看是很糟的」
「但你爸的時代並沒有那麼糟」
「假如家裡本身就有這樣的規矩,那嫁過去的人卻沒有辦法為你爸多想一想」
「你爸心裡就不痛苦嗎?」
「也許你爸真的需要那筆錢」

「你知道,我覺得你並不在意我和我母親的觀點」
「你的問題都在為我父親的觀點平反,都在描述他的痛苦」
「事實就是你根本不願意讓我母親的立場有發言的機會」
「好像是我父親是個不會犯錯的人,犯錯必然也只是我們的誤讀那樣」

那天晚上我們聊得很晚,坐上HJ的車的時候,我非常疲倦。我們一言不發的從忠孝西路騎到了忠孝東路五段。HJ很嚴肅地告訴我,他覺得我有一個身為兒子的義務,我安靜的聽著,HJ一邊抽菸一邊在風中說,我覺得無論如何,你有義務每年回去為你爸爸上一柱香,一炷香就是你做他的子女最起碼的義務了,有了香火,你才不會令你爸爸感到羞愧。那一刻我十分沉默,在空洞的大樓樓宇之間徘徊的引擎聲,與我心中那種放浪的意思不斷迴響。在呼嘯而過的時間裡,我什麼也沒有說。

有一次我在深夜中醒來,聽見曖昧而隱匿的纏綿聲。電視的淡藍光芒照著我們雜亂的房間,地上佈滿了我承裝年輕精液的塑膠袋。JK坐在電視機前像個孩子,看著男女交歡的色情電影。多年後我回想起來我確信JK在我母親離異之後便不曾愛過任何人。他反覆地看了40幾分鐘,那是我第一次得知色情電影這樣的玩意,他一直投入的自慰著,渾然沒有發現已經醒來的我,而我什麼也沒有說。最後看夠了,我咳嗽了一聲。JK驚慌地將畫面切到另個頻道,世界盃足球賽。我問他為什麼不睡覺,吵到我了,在看足球嗎,他說對啊他在看足球(明明他就是不看足球的啊……)

「當一個人受傷的時候,其他人也是受傷的。要記得相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