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關慾望,和自己的戰爭

夜裡起來,想著她。但其實想的也不是她。

大概想著兩三年來的自己是怎麼的變化。

想到隔著方桌看到的笑臉,又想到大學時代的那個教室,想到住宿租屋處後那個脫水時轟轟作響的洗衣機。

 想到這幾年堆砌起來的自己,在鏡子前看著這個男人,微笑或漠然。那麼自己還在這裡嗎?

不知道什麼時候,慢慢的不想在網路上找人了,不想一夜情,也不想看文章或寫幻想,明明嗜渴著女體和綁縛,但又覺得終究是徒勞無功。明明期待對話,但更有可能是想找個不用特意說些什麼,在同一個空間裡窩著也不覺得奇怪的人。
我過敏得呼吸困難。或許是台北的天氣太過溼冷吧,又或著覺得在這人多的城市裡,看了太多的背景,想了太多對自由的逸想而感到哀戚。
那麼偶然在夜裡覺得世界虛假,覺得自己是意識和感性的傀儡又是怎麼一回事呢?冬季跨過去年和今年,我選了一件丹寧色的外套和呢帽做我自己的制服,幾乎出門都穿著他們。在那個扮裝裡,我感到安全,甚至有時覺得被擁抱,但是誰真正的在抱著我呢?


冬天裡去了社子島,去了基隆,去到城市裡,小巷中。從觀景窗裡看著街上的人們。回來了,卻不想打開照片,因為覺得那些視點在意識到後是需要沈睡的。某天,睡前整理到電腦中,打開了,每張都覺得生疏,覺得不像自己的視角,不喜歡,但都沒有刪去。因為刪去了,就要重新累積,重新挑一種視角,一種天氣或一種顏色。
我想,在取得某個視角,和想要佔有某事物,或想要佔有某人的心情是相似的。只是佔有,和理解,和愛又不相同了。

有些對象是想愛,想要理解,但未必要佔有;有些想要佔有,但說不上愛,偶而時機對的時候交換幾個意見,但沒有理解;最多的時後,是隔著距離,無法佔有,以為可以理解,這就是孤獨。
就像艾講的,偶而需要有別人來替自己披上溫暖的披肩。
或許我也需要和別人相互凝視著,深深的看著對方眼晴裡黑黑的像湖水,反射著自己,也透著對方內在裡的光。
為了解文化大革命這場鬧劇,重看小時候的電影「霸王別姬」。
程蝶衣一開始是總是不經意的唱錯:「我本是男兒郎,又不是女嬌娥」,故事裡的尼姑,年方十八,被削去了頭髮,但頭髮是重要的感覺器官,器官沒了,但感覺沒有終止。
於是蝶衣終究困在那一個女嬌娥的臉面後,一張屬於戲的臉面,在台上別人才意識到「他/她是誰」的臉面。他是程蝶衣,她是虞姬,楚霸王的夫人,是小石頭的師弟小豆子,是北京裡的角兒。但這些都不是他。
對段小樓來說,提著氣不停的唱著,在台上做了楚霸王,成角,成家,生子,便已足夠。下了台,他便不是楚霸王,不是小石頭,而是個爺們。
我是同情菊仙的,終究她想尋找一個屬於自己的位置,想要真的被愛。所以當小樓說不愛的時候,哪怕不是真心,對她也是絕望。
告別總是幽微的,在想不到的時候到來。菊仙帶著絕望而死,但蝶衣取劍自刎時,恐怕是幸福的。他想到了菊仙嗎?想到她也和自己愛著這從來不是霸王的男人嗎?直到死前小樓才真正看到,那個在程蝶衣裡面的他嗎?
有時候,也許真實有沒有被看見並不重要,真實總是在那不容易看見的地方,在幽暗的土壤裡憑著小小的光,慢慢伸展滋長,有自己的生命,不需要被看見也不用被理解,只需要空間,溫暖和小小的養份滋養。
所以,隨著這個冬天過去,隨著這年過去。我覺得我可以重新開始滋養我的心了,這也代表,我可以放妳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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