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陳瑞騰
伴隨著那種應該被埋葬的時光,表姐被埋葬在廁所門板後面。
童年情欲似乎是一件值得探討的事情,因為小孩子一旦嘗到用木椅的方角磨蹭私處的快感就停不下來了,這就是童年情欲,或者說,只是對於性的刺激感到困惑和舒爽,而這種情況恰好發生在了童年時代。沒有羞恥感的去所求或享受觸碰,理應是孩子的專利,奇怪的是,還在上幼稚園的我卻會為這種行為感到不應該。
請不要誤會,用椅子角摩擦自己的陰核是非常舒服的,赤紅色的小蜜豆在薄荷綠的中古椅子上接受洗禮、小孩子的卡通圖案內褲被弄濕,大概光是這兩句話就可以讓不少讀者感到被曖昧氛圍包圍,褲襠裡有一點點發硬、裙傘下有一點點濕熱。 很舒服,當然很舒服了。
同時覺得這種舒服是不應該的,在充滿了天真童語和奶臭味的教室裡,在幼師的注視下我感覺很羞恥——所以我停下了這動作,不再把手撐在其餘兩個椅子角上、岔開雙腿自慰,那時我才四五歲,卻咬著嘴唇感到自責,尚未更換的乳齒將嘴唇咬到發白,恐懼會有人因此責駡我。 亞當和夏娃在莉莉絲化作的毒蛇引誘下吃下智慧之果,才有了羞恥的心思,雖然我的面相和歐美人的高鼻樑、深眼窩沒有關聯,但當我看見亞當夏娃他們以葡萄葉遮住私處時,我卻能產生共鳴。
嬌小的手在母親隨意放置的神話書籍上翻閱,忽略了文字,僅僅關注描繪了神話的畫作,被縮放在銅版紙上,有些模糊,但依舊能夠看得清楚亞當和夏娃在蘋果樹下站立著的模樣,還有遮蓋著他們不應露出的部位的葡萄葉,模糊的綠意遮住他的男性中心。
那時我七歲,我不明白為什麼人們從不談論”小雞雞“和”小妹妹“,也不明白為什麼我在畫小男孩的時候為他添上腿間的凸起後,父親的表情會難麼難看,當然啦,我也不指望他能告訴我什麼。
而今天,距離我十八歲生日還有28天。我來到了十八歲,習慣了自慰,以為自己已是老手,但沒想到卻在這篇短小的文章上屏住了鼻息。她很暴力,而這篇文章確實是暴力的產物,我不用去想就能知道寫它時那十根屬於女性的手指是如何在鍵盤上顫抖,興奮著,害怕著,翻出了童年情欲來恐嚇她的讀者;不好意思地說,我也是被她的危嚇震懾住的那一個,她寫的這篇文章我甚至不敢再看第二遍,實在暴力極了,不是指行為多暴力,而是描述太直白讓人無力還擊,讀著讀著屁股都從電腦椅上飛離三釐米,真替她擔憂她的讀者會作何感想。
被人剝得精光丟在充滿嘔吐物和尿液的街道上,用眼神和言語羞辱的撕裂感。我怕,而這正是我所感受到的。
我呢,都不敢直視自己的欲望的,大部分時間我看到自己龐大的欲望就會羞愧,就會無地自容,不知道自己其實是渴望著被吞吐、被吮吸、被……的,但這篇卻把我的欲望從布罩裡強行拉出來,用簡單到令人髮指的步驟敲碎硬殼,抽離我散發腺液味道的欲望,用束縛衣把我綁成一根,用金屬的撐架強迫我掙開眼皮,巨大的螢幕和立體環繞聲的音響一遍遍播放我在床榻上被猛男和美女來回玩弄的毛片,曖昧又媚俗,我放浪地大叫。
就是這樣的內容,羞愧,恨不得趕快翻頁翻過去,恨不得趕快快進到世界終結,但是又不能,因為想看看自己到底能膨脹到何種地步,那些我不敢完成的夢,有人替我達成。
終於,有人播放了沒有我出鏡的影片。 藏在廁所門板後親吻的小女孩們,用濕熱的軟舌頭舔著對方的嘴巴,儘管沒有那麼爽,卻還是繼續,直到被打斷。
親愛的,吻我,像大奶奶的大姐姐一樣親我,要猛男的吻。撒嬌的音調讓我不禁想嘔。我問,小女孩,你們知道你們的行為是錯誤的嗎?胃酸泛上來,我打著酸臭的嗝一邊問著,沒有人回答我,螢幕上的影片卻黑幕一閃熄滅,變成了一個紮著雙馬尾的幼女用無辜的椅子自慰的影片。
我傻了眼,因為那裡面的女孩是我,蒙古人血統繼承的塌鼻子,我不會認錯,我正在椅子角上磨蹭自己藏在牛仔背帶褲下的小蜜豆,忍耐叫聲,臉漲至粉紅。 要緊的問題是,我已經沒有指責的立場,收聲才是最好的選擇,於是他們開始播放女孩們互相塗抹指甲的視頻 ,這才是正面的,這才是能夠看的,這才是可以討論的,我不再那麼緊張了,我開始傻笑。
可是他們又開始播放幼女們互相親吻的影片,又開始播放我用凳子角自慰的影片,開始播放我第一次和女孩……夠了! 夠了夠了夠了夠夠了夠了夠了!——我沒有中斷點地大吼著,發出噪音蓋過自己在白瓷浴缸裡接受舔吻時的呻吟,表情可怖、黑髮散亂、嚎叫著雙眼帶淚,和螢幕上閉上眼盡情享受的性愛表情形成了對比。 ”你為什麼要這樣啊?“紮著雙馬尾的小女孩笑嘻嘻地從我背後出現,那是小時候的我,蒙古式的塌鼻子非常好認,她靠得太近,嘴裡剛剛吃過的紅豆冰棒的味道都可以聞見;她指了指螢幕上的香豔場景,她又問:那是你嗎?你上電視了? 我茫然地看著她。
性對她真的一點影響也沒嗎?
她不知道要避嫌,她只是好奇,她只是用孩子的眼光去看待嗎? 可是我又問她:”如果你真的一開始就是純潔無所畏懼的,為什麼你要覺得用椅子角摩擦陰核是件羞愧的事?“ 她啞然,低下頭不說話了。 我又問出現在我左邊的C:”如果你真的一開始就是純潔無所畏懼的,為什麼你要藏在廁所門板後面親嘴?“ 她也啞然,低下頭用彩虹筆塗抹指甲蓋。 我長長舒著氣。
我問自己手腕裡搏動的血脈:”是從哪裡開始的?“ 它只是繼續流動著罷了,這也算是一種啞然。 時間回到七歲時我盯著亞當的遮羞葉。 時間回到四歲時我用椅子角刺激蜜豆。 時間回到那一天C和她的小姐姐親吻。 時間回到…… 時間回到亞當和莉莉絲爭吵做愛體位的那一天,我出現了,頂著蓬發和滿臉的淚水,整理自己破碎得一塌糊塗的羞恥心,統統扔到了他們兩個身上,惡毒地說:你們要是再這樣下去,我們就會變成易碎又虛偽的生物! 於是他們不吵了,時常亞當在下,時常莉莉絲在上的做著愛做的事,上帝也就不會造出夏娃那個笨蛋,也就不會有莉莉絲化作毒蛇引誘他們吃智慧之果,人類也就不會有智商,也就不會有羞恥心。
實在是完美。我拍掉手心裡的灰塵,回到我十八歲生日前的二十八天,等待世界變得很蠢很笨,而我也會變得很蠢很笨,但是這又如何呢?我們終於可以在春天時開始衣不蔽體的生活了,我們終於可以在公共場合和一堆人做愛也不用擔憂羞恥了,我們或許會得很多性病,但是這又怎麼樣呢?我可以和所有的人上床,這才是意義,而且也不會被C.N用這種暴力的文章傷害了,她會用原始人的文字寫她的第一次婚禮來恐嚇我:無非就是被一個不認識的人打暈拖到山洞裡瘋狂做愛唄。
陽光會灑滿我赤裸的小肚皮和乳房,我騎在一張稱不上舒服的小凳上磨蹭自己的陰核和小蜜豆,”咿咿啊啊“叫著,因為我剛剛發現只要碰這裡我就會很爽。 又是美好一日。